人生如寄

【双鬼】
【楔子】

  吴羽策远远地招着手:“船家,我要渡河。”
  
    忘川边彼岸花开的肆意,妖异荼蘼,张牙舞爪的血红上隐约可见星星磷火悬浮。
  
  石蒜,辛甘,性温,有小毒。
  
  许是医者本分,吴羽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医书中的注解,还有字边那画工拙劣的图鉴,历历在目。
  
  “在岭南若是见到,记得帮我折一支。”
  
  第一次见到这花,还是李轩初战告捷凯旋而归之时为他折来的一支。已有寒意的秋风中李轩翻身下马,从怀中摸出一支压的皱皱巴巴的花,和图鉴有几分神似的寒酸。
  
 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故作委屈地撇着嘴,站在他的药堂前张开双臂:“阿策,岭南太远了,我好想你。”
  
  五年说短也不短,但吴羽策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李轩手里取过花道句“辛苦”,然后转身进内室时后者脸上掩饰的很好的失落。
  
  竹筏划破粼粼的水面,稳稳停在了吴羽策的面前。
  
  渡河嘛,总要付些船资。摆渡人一袭破旧黑袍,五官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下看不真切,“不知小娃娃能用什么打动我?”
  
  吴羽策摸了摸衣服上的各个口袋——囊橐萧然。死了便是死了,身上哪里来的船资?他生前性子寡淡,无亲无故更不可能收到烧来的纸钱。
  
  那摆渡人却善解人意地帮着腔:“每个新鬼都会带下来一件生前最重要的东西,你的,”大抵是为了吊人胃口,摆渡人下颌撑在竹篙上,故作玄虚一顿才伸手朝吴羽策腰间指去,“应该便是那枚玉佩了。”
  
  半月形的玉佩通透水润,一看便知并非凡品,也一看便知这本应是一对玉璧。
  
  “这个不行。”吴羽策一只手护住了玉佩,细长眸子微阖,“换一个。”
  
  摆渡人也不恼,欠了欠身,抬手朝远处奈何桥指去,摆明了送客的架势。“请自便。”
  
  吴羽策也不是矫情的人,做了个揖转身就走。
  
  “哎,现在的娃娃真是矫情。”摆渡人却笑起来,沙哑的声线让吴羽策无端想起北疆荒漠,似乎在风中都会是一样的颗粒分明,“反正你也见不到那人了,还不如把玉佩给我,拼成一对才好卖。”
  
  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  
  吴羽策蓦地停住了脚步:“你见过他?!”
  
  那人也不卖关子,从斗笠下摸出一枚和吴羽策身上所佩近乎完全一样的玉坠,冲他摇了摇:“一年前。有个小子用这枚玉佩换我渡他回阳间。”
  
  “另外一半玉都没了,你的留之又有何用?”
  
  那日李轩单膝跪地,认真地把这玉佩别在吴羽策腰间。“阿策,李轩以此玉起誓。情死,玉碎。”
  
  吴羽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:“我乐意。”又有何用?李轩不愿意要了是他的事,与我何干?
  
  “李轩等了我这么多年,也该换我等等他了。”
 
  阴间瘴气缭绕,五尺之外便再看不真切。远处奈何桥勾勒出一道隐隐的弧线,周遭几点光昏黄如豆,想必是投胎转世的鬼魂手中持的冥灯。
  
  “真搞不懂你都在想些什么。”摆渡人嘀咕着,随手捏了个咒就把吴羽策拉到了他身边。
  
  许是新鬼的戾气太重,引来了忘川中亡灵的觊觎,竹筏在不平的水面上晃晃悠悠,幅度再大些许二人便会双双落入黄浊的水中。
  
  吴羽策却后退一步,毫不介意让它再晃一点:“为什么帮我?”
  
  摆渡人撑起篙,没转头,只是一板一眼学起吴羽策方才的语气:“我乐意。”
  
  不知是音调作怪,抑或是故意为之,吴羽策总觉得那声音入耳年轻了几分。不过对方话语里明显的搪塞之意,让他只得再作一揖,“阁下今日之恩,羽策无以为报。”
  
  “少来这有的没的。”摆渡人望着忘川的尽头,“归途还长,不如给我讲讲你二人的故事。”
  
  “好。”吴羽策一撩衣摆盘腿坐下。“故事也长,只愿你有兴趣听完。”
  
  归途确实还长。昏黄的河水与灰暗的穹顶交接的一线,依稀能看见一点不同于阴间的光亮,很远很远。
  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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